任何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曆程都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 它必將經曆種種的曲折, 甚至在某些階段是骯髒的, 讓人不堪的.
今天, 我想跟大家分享的是經濟發展中一段正在過去的曆史——洋垃圾.
在過去的20多年裡, 我們是全世界最大的垃圾進口國. 數據顯示, 自1992年以來, 進口了1.6億噸瓶罐, 塑料袋, 包裝紙等廢棄物, 約佔到了這26年間全球垃圾總量的45%, 大約是2000萬頭成年非洲象的重量. 其中, 全球72%的塑料垃圾都流向了我們.
而這些垃圾, 絕大部分來自北美, 德國, 英國, 日本等發達國家.
我們為什麼要接收來自發達國家的垃圾?這麼多的垃圾進口, 最終又去哪兒了呢?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 我國處於改革開放初期, 經濟和工業化進程迅速發展, 基礎設施建設正如火如荼地進行, 包括製造業在內的很多產業急劇擴張, 對於工業原材料的需求量快速攀升. 而進口的固體廢棄物經過處理,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滿足我國對於原材料的需求.
以塑料瓶為例, 進口這些塑料瓶後, 會將它們送到回收工廠. 在回收工廠裡, 首先, 大批工人會將這些瓶子按照顏色和材質等分類, 切成碎片, 整齊碼好;接著, 它們中的一部分會被紡成絲成為做衣服的紗線, 另一部分則會被粉碎分離, 做成再生塑料顆粒, 用來重新製作塑料瓶或更多產品.
塑料是原油的衍生物, 受到國際石油價格上漲的影響, 塑料的價格不斷上漲, 但是廢塑料的回收價格卻很低. 這樣一來, 回收再加工後銷售出去的塑料利潤就很高了, 部分洋垃圾回收工廠的毛利潤甚至一度高達200%. 所以, 僅廢塑料這一項, 我國就佔據了全球廢塑料出口產值的一半以上.
不只是廢塑料, 很多垃圾背後都形成了一條完整的回收加工產業鏈.
舉個更直觀的例子, 從歐美進口一噸報廢的手機, 可以提煉出100kg銅, 1kg~3kg銀, 0.2kg~0.3kg黃金. 而這些提煉出來的金銀銅, 給回收工廠帶來了可觀的利潤.
從商業價值看, 垃圾轉手就可以變成黃金. 受高額利潤的驅使, 才會心甘情願地接收來自全球的那麼多垃圾.
既然垃圾那麼賺錢, 發達國家為什麼不直接自己處理, 反而要千裡迢迢地把它們送來呢?原因很簡單:
首先, 發達國家沒有那麼多廉價的勞動力來做這件事.
更關鍵的是, 這些洋垃圾在處理的過程中, 會消耗大量的水和電, 更會產生嚴重的汙染問題.
曾有調查顯示, 一噸塑料垃圾中最多隻有85%能夠被回收, 剩餘的塑料垃圾則會被就近處理. 而在這些剩餘的垃圾裡面有很多難以降解的物質會對土壤, 水資源等造成不可逆轉的汙染, 這就是發展的代價.
十多年前, 我曾去過一家廢棄塑料回收公司做調研. 當時, 那家公司的利潤非常好, 還要在A股市場上市. 但是在現場, 我看到了一幕幕令人難忘的嚴重汙染的景象. 站在那個填埋場的邊上, 我就在想, 再過30年, 50年, 我們的子孫會怎麼看待今天我們為發展所付出的代價呢?
這些代價中, 有一部分會報應到我們自己的身上, 比如, 我們的身體健康受到傷害;還有更大的一部分會報應到我們的子孫身上, 比如, 很多被垃圾汙染的土地和水100年都恢複不了, 還有一些地方的地下水200年內都不能被飲用了……
從2016年開始, 我國陸續公布了多項新政來停止進口洋垃圾, 這段讓人不堪的曆史正在過去. 而到2030年, 全球預計將有1.1億噸的塑料垃圾需要掩埋和回收, 世界上也許會產生另外一個替代垃圾進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