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內蒙古赤峰市區驅車近4小時, 便抵達大山深處的塞罕壩草原. 8月正值草原的旅遊旺季, 但越往深走, 越少見遊人與車, 大風從耳邊刮過, 手機訊號漸漸從弱到無.
塞罕壩地處大興安嶺餘脈和燕山山脈交匯處, 形似一座巨型大壩, 將內蒙古克什克騰旗和河北圍場縣隔開. 不過, 相比河北境內熱鬧的塞罕壩森林公園, 一 '壩' 之隔的克什克旗南端, 彷彿 '待字閨中' 的少女, 更顯安靜. 轉動的風機, 伸向遠方的銀線不時映入眼帘, 猶如一片片白色的 '鋼鐵森林' 裝點著草原.
特殊的台形地貌, 讓塞罕壩擁有了得天獨厚的風力資源, 這裡因此建起了全國第一個百萬千瓦級風電場, 世界最大在役風場——中國大唐赤峰分公司塞罕壩風電場. 壩上風光旖旎, 風場壯觀, 猶如一幅恰到好處的自然畫卷. 然而, 這背後, 有著鮮為人知的不易, '栽風機' 如同沙地上栽樹, 建設者們曆盡了艱辛.
'賽罕壩, 像一朵帶刺的玫瑰, 在綻放美麗的同時, 也把風電建設者刺得遍體鱗傷. ' 赤峰分公司副總經理陳子新初到壩上時, 在日記中這樣寫道.
一二三月雪封山, 四五六月不勝寒, 七八九月連陰雨, 十月飄雪到明年……因地處海拔1800米的高原, 塞罕壩全年只有3個月無霜期, 300多天刮著5-6級大風, 氣溫最低時達零下42攝氏度. 為此, 建設者們必須搶在時間前面, 在氣候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爭取多作業. 時間的珍貴, 讓很多人第一次感覺到, 在塞罕壩上搞建設, 搶工期必須以小時來計算.
到了夏季, 草原土壤肥沃鬆軟, 大雨過後往往造成道路淤泥化, 運輸車輛根本無法行駛, 大家只能一鍬一鍬墊砂石, 一塊一塊墊鋼板, 用手抬, 用肩抗, 工地上才沒有斷 '口糧' .
惡劣的自然條件, 讓草原的詩意總是很短暫, 很多時候, 風電建設者面臨的是層層考驗. 2004年風場建設初期, 草原深處沒有通訊, 缺水缺電, 工友之間流傳起幾句順口溜: 用水難, 洗個澡像過大年;用電難, 天天摸黑定方案;行路難, 大車小車陷泥潭;吃菜難, 馬鈴薯蘿蔔都解饞;通訊難, 打個電話使勁喊.
'看到眼前這麼美的草原, 這麼壯觀的風場, 你真的很難想象那種艱苦. ' 14年過去, 說起那段經曆, 陳子新依然紅了眼眶. 他說, 大伙兒甚至將那時的塞罕壩比作 '沒有圍牆的監獄' . 但就是在這種條件下, 一座座風機紮根於草原上, 其中一座220千伏變電站僅用40天建成, 創下國內變電站建設的奇蹟.
除了工作, 生活條件的艱苦, 最難挨的, 其實是對家人的惦念. 工程建設者苗繼春離家前, 4歲的孩子哭嚷著要跟爸爸一起上山, 因為從未去過爸爸工作的地方, 也從未見過爸爸在做什麼. 苗繼春告訴孩子, 自己在塞罕壩上 '種芒果' , 待芒果熟了, 就帶他去採摘. 然而, 一上山就是半年, 偶爾有機會給家裡打電話, 孩子便追問芒果什麼時候成熟. 每每聽到孩子稚嫩的聲音, 苗繼春的心裡就會湧起深深的愧疚. 他暗下決心, 等風機轉起來, 一定帶孩子來看看爸爸種的 '芒果樹' .
如今, 草原上有了上百, 上千棵 '芒果樹' , 一望無際的 '鋼鐵森林' 與藍天白雲交相輝映. 一路看, 一路聽著這些建設者們的故事, 塞罕壩精神一時間變得鮮活和真實.
塞罕壩意為 '美麗的高嶺' , 塞罕壩精神由幾代務林人用心血, 汗水和生命凝結而成. 作為一名記者, 真正踏上這片土地, 真正走近塞罕壩上的建設者, 才 '後知後覺' 到一種頑強的美, 一種堅韌的美. 在廣袤的土地上, 一台颱風機將寒風化為 '溫暖' , 將自然的饋贈化為清潔的電力, 點亮了千家萬戶.
放眼望去, '芒果樹' 紮根壩上, 肅然佇立, 像無言的堅守者, 默默的奉獻者, 詮釋著塞罕壩精神. 在天地之間, 吟唱著的大風歌, 渾厚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