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興通訊禁運事件, 衝擊了通訊產業, 更敲響了半導體產業的警鐘.
作為國內最大的通訊設備商, 中興通訊的三大應用領域, 晶片門檻最高的板塊是RRU基站, 這一領域要想實現國產替代, 需要較長時間. 光通信和手機產業鏈門檻相對較低, 國內已經形成基本的產業鏈, 但更多的還是偏低端應用.
中興之事, 讓舉國之眾都過了一把 '管中窺豹' 之癮, 中國晶片, 半導體產業近些年的發展曆程與各種問題, 被媒體如數家珍一般曝光在人們眼前, 這不得不引起重視. 以此, '國芯當自強' 等等口號都被喊了出來, 晶片之事全民熱議.
還有一些媒體也會痛批美國如此對待中興, 亦會捎帶著質疑中國晶片產業的發展的種種問題. 但是說到這裡卻還要感謝特朗普, 在這個時代搞禁運, 恰恰是提醒了乘著互聯網春風高速發展的中國, 需要真正重視半導體, 整合電路這樣的底層技術了, 不然今後肯定更要吃癟, 即便中國有再大的市場.
翻了翻各種新聞, 各種說法很多, 主流評論無非也就兩個: 第一, 中國晶片生產製造能力跟外國差距巨大, 中國晶片當自強;第二, 美日歐的晶片生產能力再強, 卻沒有中國的晶片應用市場.
這兩個觀點看似對立, 卻分不出對錯, 俱反映出了中國當前的晶片市場的現狀. 用一句話表達: 晶片大國, 卻非晶片強國. 在此觀點之上, 我認為中國要想在今後成為晶片強國, 首先應該正視中國晶片產業所面臨的問題, 然後才能對症下藥, 但不管下什麼藥, 必將是一個很長的療程.
正視中國晶片產業現狀與面臨的問題
根據觀察並結合相關資料, 總結起來中國晶片產業目前面臨以下幾大問題:
問題一: 市場需求佔全球五成, 九成靠進口. 中國晶片嚴重依賴進口, 中國晶片需求量佔全球50%(有些應用的晶片, 佔70-80%)以上, 但國產品牌晶片只能自供8%左右. 2016年中國進口晶片2300億美元, 比排在第二名是原油進口金額高出一倍之多. 根據調研公司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rategies Inc.估計, 中國使用的總價值1,900億美元的晶片中有近90%是進口或在華外企生產的.
問題二: 晶片價格不算高, 但專利費用高昂. 從晶片上看, 中國晶片廠商不管是採用ARM架構, 還是使用Intel的X86價格, 都需要向這兩家廠商交付一定的專利購買費用.
從消費電子來看, 國產手機除了華為使用自產海思晶片, 其他安卓手機只要是中, 高端機型基本都搭載高通CPU. 除了購買晶片的費用外, 高通還向每台手機收取專利費用. 此前, 魅族就與高通對簿公堂, 魅族副總裁李楠稱, 有100多家手機廠商都與高通簽訂了購買專利的協議. 除了手機, 還有更多使用高通CPU以及英特爾CPU的智能終端, 需要專利授權.
問題三: 晶片自給率不足, 國產晶片處於低端極端. 以中興為例, 其基站晶片的自給率幾乎為0;光通信領域, 自給率尚可, 高端晶片仍需突破;智能機產業方面, 自給率較高, 國內產業鏈基本完善, 但高端機型所需元器件仍需進口. 中興所面臨的情況, 是國內電子產業廠商的共同的遭遇.
問題四: 與晶片巨頭差距漸小, 但設計, 製造等方面仍是短板. 中科院微電子所所長葉甜春說: '我們在晶片設計, 製造等方面確實存在短板, 特別是製造環節相對較弱, 部分核心技術, 關鍵設備沒完全掌握, 但這些技術我們都有布局, 而且與國外差距不斷縮小. ' 雖然差距正在縮小, 但是一些關鍵技術以及生產設備短板, 短時間內很難補齊.
問題五: 從業人員嚴重不足, 人才缺口高達40萬. 晶片產業的發展, 離不開相應的專業人才, 但中國目前所有企業都在重點推基於模式創新的互聯網應用, 高額回報與更好的發展潛江, 導致大量人才流向這個領域, 晶片相關的整合電路, 新材料等領域卻少有人問津. 根據2017年5月發布的《中國整合電路產業人才白皮書(2016-2017)數據, 我國整合電路從業人員總數不足30萬人, 但是按晶片行業總產值計算, 至少需要70萬人.
誰都無法忽視中國巨大的晶片市場與未來機會
中國每年進口多少晶片?在今年兩會上, 中國電子資訊產業集團董事長芮曉武表示, 中國每年僅晶片一項就要花費2400億美元(約1.58萬億人民幣);整合電路包括其他零件, 還需要2000億美元.
海關總署公開資訊顯示, 2017年中國整合電路進口量高達3770億塊, 同比增長10.1%;進口額為2601億美元(約合17561億元), 同比增長14.6%, 整合電路進口額佔中國總進口額的14.1%. 也就是說, 中國不只是晶片進口大國, 同時也是增量超過兩位數的大市場.
下面, 我們從消費電子領域來體驗體驗中國晶片市場的龐大.
中國現在有多少手機用戶?據美國Zenith最新研究報告, 2018年, 中國智能手機用戶數量將達到13億, 位居全球第一. 據工信部統計, 截至2017年11月末, 三家基礎電信企業的行動電話用戶總數累計達14.1億. 每部手機, 至少有20個左右的晶片, 其中基帶, 高性能CPU以及部分無法國產化的晶片, 都需要進口.
中國現在有度多少基站?2017年, 全國移動通信基站總數達619萬個, 其中4G基站淨增65.2萬個, 總數達到328萬個. 一台通信基站中就有上百顆晶片負責實現不同功能, 基站核心跟電腦類似, 要實現各種功能並支援更多的手機, 就需要速度更快, 晶片也就更複雜. 單是基站所用晶片量, 就有多少?
一輛無人駕駛汽車, 所用的感測器及相關晶片數量要遠遠大於手機. 一個智能樓宇項目, 預計使用感測器大概要十幾到幾十萬的樣子. 相關數據機構預測, 2019年中國智能硬體(包括智能家居)市場規模將達到4000億元, 智能硬體數量可想而知, 每個智能硬體所用感測器晶片數量至少會有1-3個.
中國正在推動智慧家庭, 智慧交通, 數字中國, 中國製造2025, 這些將為智能硬體提供更多的應用場景. 同時, 還有大量的企業, 在用雲計算, 大數據, 人工智慧, 物聯網等技術為廣大企業提供服務, 促進農林牧副漁以及能源, 化工, 建築等生產製造業領域的全行業轉型升級.
所有互聯網/物聯網技術, 全都離不開雲, 網, 端的支援, 這些都需要底層硬體的支援, 全都離不開晶片.
上面所列, 存量市場是一個很大的份額, 但增量市場將會有更大的份額. 正是因為看到這個未來絕大的市場, 國外大量晶片, 雲計算等廠商才會在中國爭先恐後的搶佔市場. 但是美國政府當前的做法, 卻是在阻止這些廠商的發財夢.
從高通看中國廠商在晶片市場的話語權
從高通, Intel, 微軟, ARM, 到蘋果, 亞馬遜, 思科, 甲骨文, 沒有哪個企業不在中國積極布局, 數不完的戰略合作與項目投資. 原因無他, 一是因為這些商家看到了中國市場的發展機會, 二是中國市場已經成為其利潤來源的重要組成部分.
如果沒有了中國市場, 美國晶片企業乃至更多科技企業的損失至少都是數十億起. 以高通而言, 高通是中興手機最主要的晶片供應商, 根據研究機構IHSMarkit數據, 去年中興手機全球出貨量為4640萬部, 超過一半的手機產品使用的是高通晶片驍龍晶片. 如果每塊晶片價格按25美元計算, 高通僅從中興產生的收入就接近5億美元. 如果今年高通不能繼續為中興供貨, 顯然就是損失這5億美元.
相比處理器銷售利潤, 專利授權才是高通的主要利潤來源. 財報顯示, 2017年, 高通處理器銷售的利潤率為17%, 專利授權的利潤率為80%. 僅是2017下半年, 小米, OPPO, vivo就與高通簽訂了120億美元的晶片採購合同, 更不用說, 還有更多的國產手機廠商從高通採購晶片並上交專利費.
高通新任總裁阿蒙近期甚至還親至OPPO位於深圳的總部拜會, 可見OPPO對高通的影響. 在現有機型當中, 僅是小米, OPPO, vivo搭載高通CPU的機型, 就多達295款, 主流國產手機搭載高通CPU的機型已經超過1100款.
從產業鏈來看, 目前高通CPU主要供給中國市場100多家手機廠商, 以及更多的移動設備廠商. 三星本身具備全產業鏈能力, 因為高通昂貴的專利費用, 三星更多的機型開始採用自研Exynos晶片, 三星的半導體生產研發能力已經很強, 以後不需要再更多的向高通買單. 眼下的中國市場, 已經成為高通不可缺少的利潤供給地.
之前很長的一段時間, 國產手機存在著貶低國產晶片的情況, 包括台灣聯發科晶片也經常被廠商譏諷. 事實上, 高通CPU不會強太多, 聯發科也不至於差到掉渣. 近期就有消息傳出, oppo R17將採用聯發科 P65 晶片.
如果中國手機廠商因美國阻擊中興事件影響, 在相關規定下不再繼續採用高通的CPU, 高通很有可能會就此一蹶不振. 高通最近的現金流不是很好, 並且會在今年6月大量裁員, 加上貿易戰以來在中國市場諸多不確定因素, 其股價也從今年1月至今累計下跌了近25%. 可以說, 中國市場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決定高通今後的命運.
給中國晶片及電子消費行業的啟示
事實上, 中國的終端廠商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麼孱弱, 即便是當前缺少核心技術, 也仍舊是各大上遊供應商極力討好的對象. 因為沒有中國這些全球TOP10的安卓手機廠商以及通訊設備廠商, 整個產業鏈上, 中, 下遊的廠商都會受到牽連, 嚴重者甚至會倒閉, 蘋果的一些供應商就層因為蘋果自行供應而關門大吉.
這本來應該是產業鏈各廠商合作共贏的局面, 卻因為美國禁運中興通訊, 導致全球供應鏈出現合作上的危機意識. 雖然全球化的供應鏈趨勢是不可逆的, 但是具備先進技術實力的廠商隨時都能找個理由拒絕供應, 或者是因為地緣政治等原因而不能供應. 因此, 打鐵還需自身硬, 還是要供應鏈最大限度的國產化, 才能從根本上杜絕此類風險.
擺在中興眼前的, 即便中美關係緩和, 也要考慮今後是否退出美國市場, 以及退出後如何繼續發展的問題, 這並不是單純的政治風險, 與自身經營及商業模式都有絕對的關係. 同樣, 擺在中國所有電子消費企業面前的, 是如何藉助中國市場規模這個優勢, 進一步在產業鏈上做縱向後者橫向的延伸. 不僅能做到下遊做出優秀的成品, 還要進一步參與上, 中遊的環節中去, 以此來提高抵禦風險的能力.
這不只是在電子行業, 在其他行業同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