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 無論這次美國對中興通訊禁運令事件後續如何發展, 該事件都將全面傳導至未來中美企業之間的合作信任關係, 並且對兩國企業造成長期的, 不可磨滅的信心陰影.
相比2016年美國政府對中興通訊制裁多次延期不同, 此次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直接激活了禁運令, 對中興通訊已經形成了實際性的影響.
4月20日早間, 中興通訊官方公告顯示, 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簽發的命令, 已經在2018年4月15日 (美國時間) 激活了對公司為期七年的禁運令.
隨後, 中興通訊又在官網又發表了《中興通訊關於美國商務部激活拒絕令的聲明》. 聲明提到, 在相關調查尚未結束之前, 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執意對公司施以最嚴厲的制裁, 對中興通訊極不公平, 不能接受! .
4月20日下午, 中興通訊又在深圳總部召開發布會, 中興通訊董事長殷一民表示, 這樣的制裁立即會讓公司進入休克狀態.
殷一民的說法毫無誇張之意, 不僅是設備晶片, 就用於研發人員開發使用的硬軟體設計工具都將在禁運令範圍類. 這也意味著公司甚至無法繼續研發和運行.
討論合規必須性, 與中美摩擦的曆史大背景
引發此次禁運令被激活的原因, 也成為了這幾天網路輿論討論的熱點. 根據美方披露的資訊看, 此次激活禁運令的直接導火索是中興通訊未按照協議, 處罰或減少35名員工的獎金.
這一理由在很多人看來, 簡直不可思議. 因為此前中興已經為制裁支付了約8.9億美元的刑事和民事罰金, 並且還有3億美元罰金被暫緩, 隨時都有可能再次被罰沒. 在已經對4位高管解職的情況下, 為何還要冒著巨大風險對35名員工發放獎金?
然而, 4月20日的中興通訊官方聲明, 卻從側面也印證的美方的一些說法. 中興聲明提到, 公司自查發現並主動通報, 還處理了可能有疏忽的責任人, 並快速糾正問題, 聘請權威美國律所獨立調查.
也就是中興是承認該事件的存在. 不過, 中興認為美國的做法不公平. 聲明說道, 首先有關問題是公司自查發現, 及時主動通報. 其次目前相關調查尚未結束, 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 (BIS) 就施以最嚴厲的制裁, 是對中興通訊極不公平, 他們不能接受!
也正是因為以上原因, 目前網上輿論對中興通訊的負面評價很多. 有關企業合規的話題也迅速成為了大家談論的焦點.
其中就有文章認為, 隨著經濟全球化迅速發展, 傳統跨國公司成長為全球型公司, 要求越來越多的企業強化合規管理, 合規競爭成為全球化企業新的競爭規則. 中興通訊遭受巨額罰款暴露了企業管控合規風險的能力滯後以及企業合規管理體系的重大缺陷.
事實上, 對於合規性話題中興通訊也沒有避諱. 在4月20日中興通訊內部信與媒體會上, 殷一民也反覆強調了中興通訊對於合規的重視程度, 包括總裁直接領導合規委員會, 引入多家國際頂級顧問團隊, 2017年投入超5千萬美元, 全面配合美方指派的獨立合規監察官的監察工作等.
不過, 他也坦言, 出口管制是個複雜的系統, 中興通訊業務複雜, 員工眾多, 要保證每個員工每個業務在任何時候都不會出現疏忽, 我們還需要更加努力.在本次事件上, 公司自查發現了問題並及時採取補救措施, 本身就體現了我們的合規體系在有效運轉. 即使在拿到拒絕令的今天, 我們依然以全球一流出口管制合規企業的標準自我要求.
目前, 中興通訊還沒有披露造成此次合規疏漏的具體原因. 但據路透社報道, 知情人士稱, 就在美國本周宣布對中興通訊制裁一個多月前, 中興首席合規官兼首席法務官程鋼已經被解職.
當然, 在就事論事討論企業的合規性的同時, 該事件更應放置於當前中美博弈大的曆史背景下看. 個體偶然事件背後, 往往又存在一些必然性. 甚至有人說, 在當前中美摩擦下, 即使中興沒有犯錯, 也可能出現另一起類似衝突事件.
就在本月初, 中美貿易戰已經你來我往, 出現多輪博弈. 其中, 4月4日, 美國公布301徵稅清單, 涉及領域主要包括航空航天, 資訊和通信技術, 機器人, 醫藥, 機械等行業額外徵收25%關稅. 而中國則立即反制, 對美國的大豆, 汽車, 飛機等進口商品加征25%的關稅.
有分析認為, 貿易逆差只是中美此輪衝突的目的之一. 從限制產品看, 美方另一目的是針對 '中國製造2025' 的打壓, 以此遏制中國在高科技領域的崛起. 而此次藉助中興通訊事件, 也是針對中國5G發展的精準打擊. 因為一旦中興通訊休克, 畢竟影響到中國5G通訊技術發展進程.
中美企業皆受傷
大國博弈下企業最受傷, 而此次中興通訊無疑是最大的犧牲品.
據接近博通的人士表示, 在美國商務部禁運令發出後, 博通第一時間對中興通訊啟動斷貨程序. 據悉博通是中興通訊較大的晶片供應商, 每年的採購金額都在10億美元以上. 同樣來自一家提供開源解決方案的美國軟體公司的內部人員也表示, 公司17日接到通知, 要求不能再參與任何與中興通訊有關的專案.
而英特爾官方則表示, 已知曉美國商務部的命令, 並將遵守相關法律法規的要求. 據了解, 中興通訊的核心網產品, 包括媒體閘道, 會話控制器, 分組閘道等產品, 都是基於英特爾的高速FPGA晶片來實現的; 其用戶鑒權授權計費, 運維和管理平台等產品, 也都是基於英特爾的X86伺服器實現的; 過去在5G的合作上, 英特爾和中興也有較多互動.
全球最大電子設計自動化 (EDA) 公司Cadence的內部郵件流出, 郵件稱將停止對中興服務. 失去自主設計晶片最基礎的EDA工具, 將影響到晶片的研發.
另外, 穀歌提供的安卓系統軟體, 微軟提供的Windows, office辦公軟體等等都將影響到中興通訊的運營.
從更大層面看, 中興通訊倒下不僅僅影響到全球員工超過8萬員工, 而且還會直接波及到依附於中興的外包公司, 供應商等. 長遠看, 對中國通訊產業發展也將帶來重大的影響.
當然, 全球化的今天, 美國公司也不能獨善其身.
首先最直接收到影響就是中興在美國供應商和客戶. 數據顯示, 作為全球主要綜合通信解決方案提供商之一, 中興通訊與眾多美國供應商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係, 為全美近13萬個高科技就業崗位提供支援. 包括穀歌, 高通, 博通, 英特爾, 美光等科技巨頭都將有不同程度的損失.
除直接影響外, 還有間接影響. 目前, 美國各大科技企業在中國都有大量的業務, 開展這些業務必須得到中國政府的支援. 未來這些企業也將無可避免的受到兩國關係的影響.
例如, 當前高通收購恩智浦 (NXP) 反弄斷審批仍在中國商務部審判當中. 據悉, 高通已經三次提交申請. 最近的一次審批截止日4月17日, 因為擔心商務部否決此次交易, 高通於16日撤回此前提出的申請, 重新提交, 意在贏取更多的斡旋時間.
目前高通宣布, 已經將併購交易的截止時間由4月25日推遲至7月25日. 如果屆時仍得不到批准, 按照協議這筆長達18個月的收購交易將以失敗告終, 同時高通將向恩智浦支付20億美元的解約 '分手費' .
很顯然, 近期貿易戰疊加中興被制裁案, 如果兩國在政治層面無法達成共識, 雙方國家企業都將蒙受巨大損失.
人人自危下, 帶給中美企業信任裂痕
除了明面上的影響外, 無論中興被制裁案如何走, 都將對兩國企業帶來心理陰影. 這種不信任感並不是來自單純的企業與企業之間, 而是大家都無法預測中美兩國政府對各自企業的影響.
從最新幾天社交網路看, 該事件已經從科技行業圈, 資本圈的討論, 擴散到普通民眾當中. 從大家對中興通訊未來的擔憂到對中國半導體產業的擔憂中, 可以看出已經達到人人自危階段.
美國以一國之力懟一個企業, 力量懸殊之大, 任何企業都無法招架. 更何況在晶片領域是全球技術, 全球標準, 全球分工, 沒有一家企業甚至一個國家能獨善其身. 全球任何一家整合電路公司遇到類似制裁都將會停擺.
在人人自危下, 也將帶給中美企業信任裂痕. 原本在自由公平的營商環境下, 企業與企業之間的合作, 大多時候都遵循商業最本質利益關係, 即好的產品與合適的價格是採購的基礎. 但未來兩國大企業間將不得不考慮更多政治因素, 以平衡潛在風險.
4月19日, 中國商務部發言人高峰在回答記者提問時也強調了這一點. 他表示, 美方行徑引起了市場對美國貿易和投資環境的普遍擔憂, 美方的行為表面針對中國, 但最終傷害的是美國自身, 不僅會使其喪失數以萬計的就業機會, 還會影響成百上千的美國關聯企業, 將會動搖國際社會對美國投資和營商環境穩定的信心. 希望美方不要自作聰明, 否則只會自食其果.
高峰還表示, 希望美方不要低估中方的決心, 如果美方堅持通過單邊主義的保護政策, 不惜傷害中美兩國企業利益, 企圖遏制中國發展, 迫使中國作出讓步, 那是打錯算盤, 中方堅決捍衛國家和人民利益的決心和信心不會有絲毫動搖, 我們會進行堅決的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