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中國最受尊敬的企業家之一張近東的兒子, 年僅26歲, 被派往意大利去掌管一家從總理到國民都引以為傲的豪門俱樂部.
這是他首次公開自己的故事. 你將可以看到來自千禧一代的獨特個性與張力, 以及存在於父輩與子輩之間跨越代際的, 從未休止且又意義深遠的教育與反向教育.
他與地中海豪門血雨腥風大征戰的故事, 會激蕩你的內心. 它也許會喚醒你一種似曾相識的夢想. 而在我們都未曾留意的時候, 在他的身上, 變成了現實.
張康陽完全不羨慕自己. 至少, 現在不.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參加股東大會, 而且, 還是被要求坐在主席台正中間. 他是這裡的控股股東, 可這會兒, 他已經被台底下那兩三百號小股東們的尖銳質問輪番轟炸了將近兩個小時了, 感覺渾身的神經都快繃不住了.
這裡是意大利. 這些股東是一家足球俱樂部的忠實擁躉. 張康陽知道台下的人並非存意刁難自己. 四個月前, 他所在的公司收購了這傢俱樂部近七成的股份, 每個人都很清楚, 他這個從中國遠道而來的, 此刻正費力從耳機裡聽翻譯的25歲大男孩, 已經成為了這傢俱樂部史上最年輕的新任董事.
可是, 球隊近來的戰況實在是糟透了. 自從七年前一舉成為三冠王之後, 它的表現就開始迅速沉落, 輸得 '一塌糊塗' , 一連五個賽季都沒能躋進前三, 排名始終在第四至第九位之間徘徊;而相比之下, 它的一個本土老對頭卻輕鬆拿下了大滿貫. 球迷們情緒低迷, 俱樂部壓力巨大.
問題是, 球隊還要輸到什麼時候?董事會可不能坐以待斃. 所有人都在等著這位新官給出說法.
場面愈發失控了.
'你們到底為什麼會選這個教練?'
'說說看, 你們下一步究竟是什麼計劃?'
一位年紀看起來已經有60多歲的股東突然站起來: '為什麼這個股東會還說英文?!' 他大聲道, '難道我們不是一個意大利的俱樂部嗎!?'
這位90後董事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坐下去了. 在這間封閉會廳裡, 沮喪, 憤怒與不安正在發酵, 純粹的經營話題已被扭曲. 他定了定神, 拒絕了董事管理層為自己繼續 '擋箭' 的好意, 努力抑制著心臟的狂跳, 緩緩從那張寫著 'Steven Zhang' 的桌簽後面站起來……
在這傢俱樂部的紀念畫冊——《經典藍黑》第35頁的開頭, 印著這樣一段話: '很多東西容易彷徨於過去. 無論是一個人, 一個國家, 還是一支足球俱樂部. 如果你的 '父輩' 永遠偉大, 正確, 光榮, 就意味著你接下來只能拚命往他們的肩膀上爬. 至於能達到什麼高度, 沒有人知道. '
他正是書中說的那類人. 他是從俱樂部精神領袖馬西莫·莫拉蒂手中接管球隊的新任少帥;同時, 他也是中國最受尊敬的企業家之一張近東的兒子, 蘇寧的少東家. 他是一個註定無法逃脫 '彷徨' 命運的人. 不過, 他依然有權力決定自己能爬得多高, 多快.
那是一場閉門會議. 當時甚至沒有任何一家意大利媒體能夠在場, 沒人知道那間會場中所發生的一切.
但一年之後, 在與意大利相隔6個小時時差的中國南京, 我從當事人本人的口中聽到了這段往事, 並從他的同事那裡得知了故事的結局:
在張康陽不到一分鐘的講話結束後, 那場氣氛一度僵持到冰點的股東大會, 最終還是在一片掌聲中收尾.
首次公開的故事
我們相約在9月底的南京蘇寧總部大樓裡見面. 屋外間歇下著雨, 就像當時的米蘭.
張康陽靠在沙發上. 他穿著一套簡單的黑色西服, 白襯衣的領口隨意敞開. 這和我的想象稍微有些不同, 因為當天他脖子上少了一條藍色領帶——黑西裝, 藍領帶是他的慣有裝束, 它們恰好組成了國際米蘭的代表色.
他此前幾乎是個謎. 雖然, 他的身份和動作一直吸引著外界的好奇, 令幾乎所有媒體都試圖能窺得他的零星一角, 但素來低調的作風卻始終使他保持神秘.
我打量著面前這個引發了公眾無限興趣和猜想的男孩兒. 他清瘦, 但挺拔;單眼皮, 卻從眼底裡投射出這個年齡的人少有的某種力量. 嚴肅的時候, 嘴唇會不自覺地形成一道下弧;笑起來, 又會立刻恢複一個中國90後應有的爽朗. 一頭黑色短髮被習慣性的吹向右邊;左眉的眉峰底下長著一顆不大明顯的小痣, 就像他的父親一樣.
這是張康陽人生中首次公開自己的故事. 而我們即將談起的, 除了伴隨他成長的蘇寧, 他親手執掌的國米, 還包含他的個人生活, 甚至是發生在他與自己父親張近東之間的那些不曾為人所知的故事.
你將可以看到來自千禧一代的熱血, 獨特的個性與張力, 以及存在於 '父輩' 與 '子輩' 之間跨越代際的, 從未休止且又意義深遠的教育與反向教育.
今年7月, 蘇寧首次上榜《財富》世界500強, 成為了中國為數不多的民營上榜企業. 今天, 張康陽正掌管著蘇寧體育旗下的國際米蘭俱樂部, 並以蘇寧國際公司副總裁的身份帶領團隊開拓海外市場.
就在本文撰寫期間, 國米依然在當前賽季中保持著不敗戰績, 直逼意甲榜首. 幾乎每名球迷都不會忽視這位國米背後 '金主' 的功勞. 而這一切的起點, 還要從九年前, 蘇寧副總裁任峻接到的一通電話講起.
2008年11月的某一天, 會議中的任峻突然接到張近東打來的一個急電.
'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是誰?' 張近東問.
'我們自己. ' 任峻回答.
'我倒是認為, 蘇寧未來最大的競爭對手可能是互聯網. '
當聽說父親宣布要把 '電器' 二字去掉, 做中國的 '沃爾瑪+亞馬遜' , 成為線上線下通吃的全品類賣場的時候, 正在上初中的張康陽並沒感到多意外. 事實上, 這正是他認為蘇寧迄今所做出的最重要決策.
中國互聯網近十餘年來的發展曾一度使國內多數傳統實體企業陷入集體焦慮. 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道單選題: 要麼轉型, 要麼被拖入殘酷的叢林法則.
毫無疑問, 正是那場從1萬億元家電, 3C市場, 到30萬億元海量市場的轉型, 使這家當時線下最大體量的傳統家電企業及時避開了單純擴張連鎖賣場可能會遭遇的天花板. 而這甚至比20世紀90年代初期, 用 '反季節打款' 拖垮當時盤踞在南京的國營空調商店更加考驗這家傳統家電企業的嗅覺與膽量.
截至今年第三季度末, 蘇寧雲商年度總收益額突破1,318億元, 較去年同期增長26.98%, 這家公司如今正有五成的銷售額來自線上互聯網. 早期, 蘇寧曾通過外部收購逐步切入了母嬰市場, 獲取了大量用戶及流量;而隨著其互聯網轉型的加速, 它也展開了更加猛烈且更具侵略性的擴張計劃——進軍體育產業.
如何高效獲取用戶是零售企業必須要面對的永恒命題. 而體育產業對於包括蘇寧在內的零售巨擘來說就像一座開發潛力巨大的金礦——前者可以通過吸引龐大的用戶群圍觀, 參與, 成為後者與消費者之間的強力粘合劑. (看看耐克創始人菲爾·奈特的自傳就明白了——他會因為在電視上看到運動員在賽場穿了一雙阿迪達斯運動鞋的特寫鏡頭而抓狂. 如果那人 '不巧' 拿了冠軍, 那麼要不了多久, 街上出現最多的就會是奈特競爭對手的產品. )
蘇寧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收購PPTV, 運營國內足球俱樂部就是其試圖佔據市場先發優勢的例證. 而為了進一步引進國外俱樂部的先進管理經驗及技術, 並大規模提升品牌國際影響力, 國際米蘭成了它的下一個收購目標.
這一棒, 張近東遞給了自己的兒子.
初識莫拉蒂
張康陽以前並不是個球迷, 幾乎從來不看足球. 換句話說, 他此前甚至不知道鼎鼎大名的國際米蘭前任主席馬西莫·莫拉蒂長什麼樣子. 直到他結束了在摩根士丹利和摩根大通的實習, 正式加入自家企業的第二個月——他被告知自己將代表蘇寧與莫拉蒂見面, 完成收購前對俱樂部的盡職調查.
這支球隊未曾引得一個20幾歲男孩兒的關注並不算什麼怪事, 但在他父輩人的記憶裡, 卻大多留存著一段藍黑色的波瀾.
足球史上總是流傳著某支球隊定義一個時代的故事. 如果20世紀50年代屬於皇馬, 那麼下一個十年則屬於與尤文圖斯, AC米蘭三分意甲天下的國際米蘭.
1964-65賽季, 國米達到了它的最高潮——一舉奪得亞平寧首個外, 內戰雙冠, 並成為首支衛冕歐洲俱樂部冠軍杯的意大利球隊. 當意大利總理保羅·真蒂洛尼與張康陽見面, 一句話至今令後者印象深刻: 'Steven, 你知道嗎?你收購的不是我們國家的一支足球隊, 而是我們國家的一段曆史!'
事實上, 知名俱樂部被資本爭奪的現象並不罕見. 比如英國曼聯, 曼城, 切爾西, 法國巴黎聖日耳曼, 以及國米的 '宿敵' AC米蘭……它們均受到外資控制. 作為它們背後的 '金主' , 控股企業得以大張旗鼓進入世界視野, 大規模拓展海外市場, 並以國際化成果反哺俱樂部;與此同時, 類似國米這樣的歐洲豪門俱樂部的加入也將帶動包括蘇寧體育在內的中國本土體育產業發展.
雖然, 近年中國體育產業總產值經曆了高速增長, 但依舊較全球平均水平存在差距——歐美髮達國家體育產業總值佔比GDP可達2%~3%;可相比之下, 這一比重在中國卻尚未突破1%. 據《體育發展 '十三五' 規劃》顯示, 未來三年內中國體育產業總規模將突破3萬億元, 體育消費額將佔比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2.5%以上. 市場上升空間巨大.
2016年4月, 張康陽如約來到了莫拉蒂的家裡. 他走進那棟房子, 見到了這位年過七旬卻依舊風度翩翩的老先生, 以及他的妻子.
這是一次至關重要的會面. 是否與這位國米精神領袖投緣, 將直接決定張康陽後面的日子是否好過;而前者手中的那30%的股份, 也將對此次收購產生決定性作用.
恐怕沒人比莫拉蒂更愛這支球隊了. 他曾經在1998年帶領球隊贏下歐洲聯盟杯的輝煌時刻被一擁而上的球員們高高舉起;也曾經在俱樂部的不濟時刻自掏腰包為球員墊付工資……
而此時, 他正和這個20歲出頭的小夥子坐到一塊兒, 從意大利文化, 聊到中國的發展, 然後又聊起米蘭的特色小吃. 火腿蘑菇燴飯, 燉牛骨, 倫巴第乳酪……沒有一樣是關於足球的. 但這一聊, 就是一個多小時.
分別後的某一天, 這位老帥對當地媒體談起了自己對張康陽的印象: '那是一個思維敏捷, 反應快, 有能力又溫文爾雅的小夥子. '
數月後, 莫拉蒂出售了自己手中的全部股權.
隨著首次股東大會及新一屆董事會會議的召開, 國米正式進入蘇寧時代.
不曾是球迷
進入全球最大, 最矚目, 最熱血的產業之一, 親手掌管一支傳奇球隊?張康陽卻完全不羨慕自己. 那個曾一度受到熱捧的《足球經理》遊戲, 他連碰都沒碰過.
我們聊起《基業長青》一書的作者吉姆·柯林斯曾提出一則經典的 '三環理論' ——該理論指出, 想獲得常人無法企及的成功, 要做喜歡, 擅長, 有經濟驅動力的事. 但看來, 這三環中的第一環 '喜歡' , 似乎並沒能在一開始套在張康陽身上.
這讓我想起了馬西莫·莫拉蒂的父親——安傑洛·莫拉蒂. 那位建立了莫拉蒂家族石油王國的傑出商人, 在與自己的球迷妻子赴羅馬度蜜月前同樣對足球一無所知. 但這並沒妨礙他在90分鐘內對那支穿藍黑劍條衫的球隊一見鐘情, 並在23年後花1.25億裡拉把它買下來.
作為國米新一任掌門, 張康陽不羨慕自己, 這並不難理解. 球隊最輝煌的年代早已逝去, 從短期看, 它能否進軍歐冠也尚未可知. 一切變數帶來的重負, 如今已悉數壓在了這個26歲的小夥子身上. 他坦言自己遇到了許多計劃之外的事情, '但這最後會不會導致我失敗?不一定. 這些不確定性不會阻止我成功. '
在兒子上大學的時候, 張近東曾提議, 拿出一筆錢讓兒子試著投幾隻股票. 由於當時父親給出的數額很高, 張康陽很 '理性' 地拒絕了這筆資助. 然而在留學期間, 他又背著家人, 很 '非理性' 地把銀行卡裡的存款全部投給了一隻科技股, 留下的錢只夠自己付次月房租.
那隻被他選中的股票是特斯拉. 可如果你問張康陽為什麼會在連Model S都尚未面世的時候就敢如此大膽下注, 只會得到一個很任性的回答: '憑感覺. ' 那個正在主修金融學的大一學生, 壓根沒花任何心思在了解對方基本營收狀況以及計算現金流上.
與其說押注一隻股票, 不如說他在押注一個人. 除了自己的父親外, 埃隆·穆斯克(特斯拉創始人)是他心目中最偉大的商業偶像. '他很堅定地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 ' 張康陽解釋道, '他的想法天馬行空, 但他不僅做了, 還做成功了. 雖然同樣遇到了很多能讓人一夜白頭的問題, 但他還是一點點挺過來. '
以每股40美元的價格入手了這隻股票後, 這位有些冒險性格的年輕人隨父親出了趟遠門. 幾個月後, 他發現自己已經賺了5倍.
這種 '憑感覺' 的賭注也曾出現在國米前任掌門莫拉蒂的身上. 可事實證明, 這種決策方式並不是每次都奏效——他曾於2003年將阿根廷第一前鋒加布裡埃爾·巴蒂斯圖塔引援至自己的球隊, 但最終, 這位在當時明顯已過氣的球星只引來了《米蘭體育報》的一句著名評論: '如果莫拉蒂從一個球員20歲時就開始喜歡他, 哪怕這個人後來變成30歲, 莫拉蒂也要把他買來. '
而作為一個大對比, 張康陽在足球領域裡更像是一個冷冰冰的中立第三方. '我們毫無疑問會努力讓球隊回到巔峰, ' 張康陽說, '但這得一步一步來, 你不可能在一個月, 或者一場比賽裡就做到這一點. '
接下來的事實:
北京時間2017年10月16日淩晨2:45, 梅阿查賽場, 米蘭德比. 國米以3比2戰勝AC米蘭. 門票收入450萬歐元, 創意大利足壇新高;
北京時間2017年10月22日淩晨2:45, 聖保羅賽場. 國米逼平那不勒斯, 後者被迫結束全勝局勢……
(截至本文發布之日, 國米以 '12勝4平0負' 的戰績在當前意甲積分榜位列第一. 這也是自意甲23年前實行3分制以來, 國米取得的最好成績. )
從南京到米蘭
當國米的球迷們正沉浸在興奮當中, 親赴一線督戰的張康陽正坐在回程的飛機上, 他用 '生物鐘混亂' 形容自己近半個月的睡眠, 而米蘭還有一場賽後總結會正等著他.
如今, 平均每月兩次往返於南京和米蘭已經成為張康陽的基本生活節奏, 並且他正試圖利用一切可利用時間學意大利語. 他幾乎沒有選擇——球隊需要士氣, 只會坐在會議室裡做總結的將軍與陪著球迷在看台搖旗呐喊的戰友不可同日而語.
就在去年, 國米背後最大讚助商之一, 倍耐力集團的總裁還曾對蘇寧提出建議: 在北京或者南京都不可能遙控管理好俱樂部, 必須有一位俱樂部信任的人時刻在米蘭.
這種親臨現場的榜樣式教育從張康陽只有幾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張近東時常會帶上他出席各種會議, 這其中包括當時蘇寧大規模拓張線下連鎖發展時重要店面的開業式, 以及集團每年的年終表彰大會.
當時懵懵懂懂的張康陽就坐在宴會廳的某一處角落裡, 聽著父親對每一個片區業績的評斷, 通常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一位蘇寧的老員工向我回憶道: '那個只有幾歲的孩子就安安靜靜坐在那兒, 連動都不動一下. ' 耳濡目染的張康陽自幼時就懂了一件事: 一個成功的企業從來不是一個人能做成的. 管理者有時甚至需要通過一種儀式感從精神上同整個集體產生連接.
去年11月, 張康陽開始常駐米蘭督戰, 此後從未落下任何一場國米比賽. 而張近東在去年年末身現國米賽場的舉動, 還曾被媒體總結出了一則 '張近東效應' ——《都靈體育報》稱, 經統計, 張近東現場督戰的比賽裡, 國米還沒輸過.
當真正站上賽場, 你才能真正理解足球行業的激情與熱血.
'我真的很難形容那種感覺, 整個氛圍就像百老匯的秀場. ' 張康陽回憶道, '歐洲球場的建築構造比較垂直, 如果觀眾席被坐滿, 包在中間的草坪和球員就像要被吃掉一樣;歡呼聲就像海嘯, 在場地內一圈一圈地環繞;當意大利觀眾習慣性地喊起那句口號—— '如果你不跳, 你就是紅黑人(對手方的代號)' ——整個賽場, 8萬多人, 就會全部跟著跳動起來……那種感覺, 就像劇烈的地震, 雞皮疙瘩會在一秒內布滿全身……'
張康陽說, 自己曾經並不是個球迷. 但今天, 他正站在賽場邊上, 熱烈的擁抱, 嘶啞的嗓音無法說謊.
當你走近, 就無法逃脫, 只能熱愛.
今年9月, 當倍耐力總裁被問及莫拉蒂重返國米的可能性時, 他的一句回答被意大利本土發行量第二大的媒體刊在了摘要欄:
'(莫拉蒂重返)非常困難. Steven Zhang是未來. '
張近東的眼淚
幾乎在有國米比賽的每一天, 張康陽都會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 '比如, 他會詢問我: '毛羅·伊卡爾迪怎麼樣了?幫我傳個話, 薩米爾·漢達諾維奇做的很棒!' 到頭來我總是會跟他說: '爸爸, 我才是您兒子!您能不能問問我在米蘭過的怎麼樣啊?' '
可如果將時間倒退十幾年, 那時的張近東可沒能想到, 有一天自己會把兒子派到那麼遠的地方, 每天只能通過越洋電話才能聽見他的聲音.
事實上, 這對父子能獨處的時間素來少之又少, 通常每月只能見上一兩次. 在張康陽的印象裡, 父親向來是位擁有極強氣場的人, 他始終對父親言聽計從, 直到讀初三的那一年——
那天晚上, 在張康陽第無數次向父親提起出國的願望後, 被惹惱的父親終於拉下了臉, 叫他從此徹底斷了這個念頭. 當時不解其意的張康陽做了一件事: 向盛怒之下的父親頂了一句嘴.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今天回憶起來, 他說那是自己至今唯一一次頂撞父親. 而現在的他也終於明白, 要把一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送去一個連自己都不熟悉的未知地, 這對於一位父親, 尤其是一位慣於將一切維持在自己可控範圍內的企業家來說, 都是太難以面對的事情.
經過那場曠日持久的冷戰, 張近東還是妥協了, 他把兒子送到美國留學. 一次探望中, 當他開著車, 找到那所學校, 看到張康陽正孤零零地站在校門口四處張望——一瞬間, 張近東哭了.
但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他親眼目睹了原本內向的兒子正在發生變化, 以至於如今每每見到朋友, 都會多上一句: '一定要讓孩子出國看看. '
張康陽與父親張近東在意大利觀看國米訓練備戰
張康陽就讀於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 和唐納德·特朗普的三女兒同屆. 當常青藤 '精英主義' 盛行, 又恰逢這個充斥著創業理想的年代, 逐漸形成消費主力的千禧一代群體也在奮力挖掘自己的創業機會——這種慾望甚至比他們的父輩更為強烈.
在社會風氣的鼓動下, 他們大多認定自己是最有資格 '幻想' 的一代人, 而作為他們當中為數不多的逆行者, '默守陳規' 甚至反而會被引以為恥.
張康陽至今記得同學從斯坦福大學課堂上聽來的一句話: '你們誰是大四的?' 教授問, '你們這些已經上大四的學生現在還坐在我教室裡聽課, 我覺得你們很失敗. '
幾乎不可避免的, 除了能量, 自由, 追求個性, 這代人也被貼上了幼稚, 浮躁, 急功近利的標籤. '我認為我所見過或聽過的大部分創業模型都存在過度的 '理想主義' , 很可能九成以上都會失敗. ' 張康陽說, '但我不會去說服他們. 因為這個社會不僅需要有創新精神的人, 也需要冒險的人. '
張康陽身上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老成. 多數時候, 這種穩重讓他顯得與自己的同齡人格格不入. 這其中既有自幼父親的言傳身教, 也有基於外部環境的刻意為之. 社會中往往充斥著妒意, 但他卻很少真正羨慕自己.
在最近的一次電話裡, 我問起他是否曾給自己列過一份to do list, 試想接管家業以外的可能. 他停頓幾秒, 似乎認定自己無法假設未來. '你永遠沒法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 就如同他本身, 好像一直在過著計劃外的人生.
他說, 至今讓他回憶起來感覺幸福的日子, 是留學時候的聖誕節. 他會在上課之前, 走進一間星巴克, 捧一杯熱咖啡, 然後聽著店裡迴圈播放他最喜歡的歌手Michael Bublé唱的歌. 那些歌曲, 大多抒情. 有一種爵士風, 又帶著一點兒古典.
沒人知道那時那刻, 他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但在短短兩年後, 正是這個大男孩兒, 在球隊賽績墜入低穀的時刻, 隻身一人站在氣氛僵持的意大利股東大會主席台中央, 冷冷地告訴場下所有拋出尖銳質疑的股東:
'我們來了, 就做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