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深圳大富科技的董事長, 孫尚傳非常低調, 極少接受媒體採訪, 亦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 這次訪談, 更像是一個專註於 '發展中國工業' 的有家國情懷且真幹篤行的企業家, 在與朋友分享自己的心路曆程, 還原一個真實的自生長, 生態式平台型企業——大富配天集團.
圖為大富科技(大富配天集團)的現代化高端製造車間.
他從興辦現代農業企業起步, 轉而跨入高端工業製造領域. 多年來, 在深圳這片熱土上, 不忘初心, 砥礪前行, 他率領自己的團隊, 以逢山開路, 遇水架橋的拓荒牛精神, 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 不斷迎接新挑戰, 一次又一次轉型, 克服一個又一個難以想象的困難, 一步一步實現 '產業報國' 的 '初心' .
第一次轉型: 由農業種植及食品加工出口轉向工業領域
1989年, 當時在安徽一家無紡布企業工作的孫尚傳被外派深圳. 6年後的1995年, 孫尚傳帶著特區人獨有的敢闖敢試特質回到安徽. 他謀劃成立了懷遠縣天宇實業有限公司, 一家擁有3000畝農場+食品加工廠+進出口業務的調味品原料生產企業應運而生. 在當時, 他首開 '公司+農戶' 模式的先河, 希望能找到一條農業的可持續發展之路.
從無到有, 身體力行, 孫尚傳經曆了建橋, 修路, 打井, 建廠, 接電, 安裝設備, 設計工藝, 育種種植, 收穫儲藏, 加工包裝, 成分分析, 有效提取的完整過程. 通過認真研究, 他掌握了山葵和辣根(均為出口調味料)的種植特性, 公司先後與6家農業大學和複旦大學生物系合作, 研究其化學有效成分;遍訪遼寧, 山東, 江蘇, 安徽, 廣東的相關產地, 親自前往日本靜岡縣山葵之都, 以及美國伊利諾州的世界辣根之都(科林斯維爾鎮). 孫尚傳廣泛調研, 希望尋找到中國農業的根本出路. 然而, 他最終發現, 種植業始終要受自然災害和氣候影響. 他決定順時而變, 去尋找真正能按自己的智慧而行的新路徑.
2001年6月, 一個偶然機緣, 孫尚傳結識了一家意大利公司——弗雷通訊公司的中方財務總監和總經理, 他們正計劃在深圳龍華設立獨資工廠, 需要尋找金屬加工供應商. 孫尚傳抓住了這個商機, 決心從此開始轉軌工業製造. 他從幾個人的團隊開始起步, 廠房, 需要租借;設備, 也需要租借. 一切從零開始, 經過一番艱辛拼搏, 最終挖到了轉型工業領域後的第一桶金.
第二次轉型: 從來料加工升級為研製 '工業母機'
工業製造, 所需的關鍵設備是數控機床(CNC), 被稱之為現代工業的母機. 當時, 我國沒有能力生產CNC, 只能向日本和歐美國家購買. 正是購買數控機床設備的經曆, 深深刺痛了孫尚傳的心, 使其下決心邁向高端製造業.
'作為客戶一方, 居然要向數控機床供應商提交申請, 並要註明工藝過程, 畫出工廠平面圖, 標明擺放位置, 還要承諾不能生產軍工產品……' 最初在深圳做外貿時, 孫尚傳心裡牢記的天條是 '客戶就是上帝' , 可當自己真的成為客戶時, 依舊飽嘗西方國家企業的萬般刁難. '花再高的價錢, 也買不來尊嚴!必須拿出自己的高端設備, 才有國際市場上的話語權. ' 孫尚傳彷彿大徹大悟.
時間到了2005年, 大富科技成立了兄弟公司配天智造, 開始了數控機床的組裝, 生產和研製之路. 2008年, 公司併購了深圳海納科數控科技有限公司;2010年成立了北京配天精密技術有限公司, 開始了機器人和數控機床的自主研發. 現如今, 配天系在數控機床和機器人領域已經具備了完整的自主智慧財產權體系, 幾乎可以生產各行業的定製設備.
大富科技(大富配天集團)擁有完全自主智慧財產權且自主設計製造整合應用的工業機器人.
'作為一個民營企業, 用一己之力, 原創了工業母機的自主數控系統和機器人的自主智慧財產權, 並可以自由自在使用在各行各業, 對此還是非常自豪的. ' 孫尚傳終於找到了 '感覺' .
然而, 作為一名成功的企業家, 既要有應對市場競爭的抗壓能力, 又要經得住外部誘惑. 當時中國的房地產業正處於跑馬圈地階段, 周圍很多人認為製造業投入大, 周期長, 強烈建議孫尚傳調動資金從事房地產開發. 面對公司內部的爭議和外部誘惑, 孫尚傳堅決否定: '大富科技就是要做中國人自己的數控機床, 徹底突破中國製造面臨的掐脖子問題!'
第三次轉型: 從吸收模仿邁向高端智造
談及工業的發展, 孫尚傳頗有感慨. 他認為, 毋庸諱言, 我國工業體系是在成熟的西方工業體系基礎上衍生或寄宿式發展起來的, 在改革開放初期, 在全球產業鏈上處於完全的劣勢和初級階段, 導致大多數企業都只能選擇引進, 吸收, 發展, 升級這條唯一的路徑, 同時, 還要面臨全球企業系統性競爭和全球產業鏈專業分工的雙重擠壓.
他說, 尤其在美國作者弗裡德曼的《地球是平的》一書的影響下, 企業家們一度普遍缺少立足本國工業安全自主可控的系統思維和憂患意識, 無論是央企還是地方國企, 幾乎無人將完整的產業鏈培育視為己任. 導致諸如我國汽車行業經過30多年的發展, 尚未建立起完全自給自足的產業鏈, 迄今關鍵核心部件的技術, 工藝, 專利, 標準等還需要依賴或受制於國外老牌企業. 對此, 我們企業甚至已經習以為常.
正是在這種認知和現實條件下, 即便我們自主生產的機器人和數控機床都已超越85%國外同行, 不少企業依然寧願去委曲求全, 低三下四向歐美日企業求購, 卻不願意採用本土機器. '必須接受挑戰!我們只能先在我們的生產線上使用, 針對具體工藝, 給自己量身定製. 正是這種嚴酷的競爭環境, 培養了我們數控機床的定製化能力, 也促進了我們獲得客戶認可的獨特優勢. ' 孫尚傳舉例說, 如今, 大富公司自主研發的車銑複合數控機床, 用於極薄壁金屬圓筒的加工, 鑽孔, 銑槽, 拋光, 研磨等複合工藝一次裝夾連續實現, 國外的同類機器無法做到;又如我們的臥式加工中心, 可以針對濾波器腔體一次裝12個產品, 一次性加工4個面, 還可以迅速組成機床之間的自動化生產線, 國外也沒有這樣的先例. '這些設備完全領先於國外同行!雖然大富配天集團投資的中長期項目多, 短期內看不到爆發的可能性, 也不被金融資本所認識, 但我們幾乎沒有用任何金融槓桿, 完全是憑一己之力在砥礪前行, 我們最終將會贏得市場的尊重. '
第四次轉型: 從智能製造向工業智聯網延伸
作為深圳智能製造業發展的參與者和見證人, 經過多年的市場洗禮, 孫尚傳如今有了更廣闊的視野和更深遠的謀略. 他認為, 無論 '中國製造2025' , 歐洲的工業4.0, 美國的智能製造, 都是把互聯網作為資訊傳遞的工具應用到傳統工業中. 因為上述體系尤其是德國的工業4.0, 更是將生產中的設計, 模擬, 分析, 製造, 倉儲等內部技術和物流環節智能化和高度整合化, 相對於互聯網而言只是內部技術區域網路. 其核心是把研發設計平台化, 人工操作機器人化, 生產流程智能化, 物流配送數字化, 工廠運營無人化, 目的是強化工業企業自身長期積累的核心技術, 提高與新進入者的競爭優勢, 必將導致企業相互間更難以共用, 分享或彼此借鑒技術, 某種意義上說是對互聯網特性的限制. 孫尚傳認為, '按此路徑, 互聯網與工業也沒有真正的融合;同時, 內部區域網路強化了現有大企業的技術領先優勢和壟斷地位, 也不利於工程技術人員技術潛能的發揮. '
大富科技(大富配天集團)位於深圳寶安沙井街道的企業總部. 本版照片由採訪對象提供
孫尚傳的觀點是, 上述體系的基礎仍然是傳統西方工業體系, 僅僅是通過網路實現局部的聯通, 其本質仍然是現有技術基礎的演化, 僅是強化了原有企業的優勢. 工業領域的競爭格局並不會發生改變, 甚至由於西方各國在原有專利, 標準, 軟體, 體系等各方面壟斷優勢將得到進一步強化, 中國與西方各國在工業領域的差異會進一步拉大. '若中國跟隨西方步伐推進工業4.0, 不僅無法徹底改變當前與西方各國在工業領域的落後態勢, 反而會進一步拉大這一差距. ' 孫尚傳說, '與其如此, 不如另闢蹊徑, 將目光轉回中國的古老文明與智慧, 發揮中國的固有優勢和後發優勢, 以期實現工業領域的全面崛起和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 '
孫尚傳的理想模式是打造 '中國工業5.0體系' . 作為崛起於深圳的企業家, 他率領大富配天集團從2010年開始投資於大富網路. 先是大手筆引進一支高端原創團隊, 隨後不斷加大投入力度. 經過團隊7年多的潛心努力, 現如今, 大富網路不僅擁有原創的NPL神經元並行計算機語言, 還有基於互聯網的PARACRAFT分布式3D創作工具, 網路空間以及WIKICRAFT個人網站作品創造分享平台, 擁有基於網頁適用於所有應用的智聯網作業系統和基於網路載體的全線上工業創造, 設計, 模擬, 製造, 3D列印, 分享, 物流, 支付的智聯網平台.
孫尚傳將這一平台打造及相關探索稱之為構建 '中國工業5.0體系' . 他認為, 從本質上說, 這是源於中國一脈相承的哲學智慧和思維體系, 以及 '其小無內, 其大無外' 之道. 這樣的平台一旦打造成功, 將可相容西方以 '幾何原本' 為基礎的現代科學體系.
他對 '中國工業5.0體系' 的未來滿懷憧憬: '一旦運行實施, 將會對現有工廠, 公司的組織模式帶來深層次的影響和變革. 從需求端到供給端的一系列社會資源, 無論是人力, 製造, 物流, 能源, 知識, 智慧, 網路, 設施, 還是結算等社會資源, 都將得到最大化的高效利用;在該智聯網平台上實現人與人之間充分的分享, 共用, 協同, 共生……智聯網的設計, 使用和管理者都必須遵循天人合一, 道生德載, 知行合一, 仁愛利他的道德經濟原則. '
在孫尚傳的長遠謀略中, 提前布局工業5.0, 是以中華傳統文化精髓中的 '道' 為核心, '以互聯網為載體, 以人為節點, 以網路設計, 模擬, 分析, 製造等軟體為工具, 最終實現 '有創無類' . 使人人可以藉助並使用互聯網創作物質和精神作品, 分享人類靈感, 共用人類智慧;讓所有人各盡所能, 各取所需, 最終實現讓全人類分享中國的第二次人口智力紅利. '
人物小傳
孫尚傳, 1963年7月25日出生, 安徽懷遠縣人. 安徽機電學院工業自動化學士, 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工商管理碩士. 深圳市大富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創始人, 董事長, 深圳市配天智造裝備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 深圳市大富配天(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 深圳市得道健康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長.
他在國內率先大膽提出, 打造以 '道' 為核心的工業5.0的工業智聯網, 教育智聯網體系及智慧中醫智聯網體系.
企業家心語
當人類走向共用經濟, 人工智慧和無人駕駛時代, 只有中華民族的文明和智慧才能提供真正的指引.
通過構建以中華民族的道德法術, 智思學技為 '綱' , 以西方現代科學技術, 工藝方法為 '目' 的智聯網體系, 才能實現有創無類, 有教無類, 乃至有醫無類.
記者手記
一位不太像企業家的上市公司董事長
得承認, 開始寫的稿件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孫尚傳的名字早有耳聞, 不僅因為他是一家赫赫有名的上市公司董事長, 更是聽接近他的人說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 基於記者的天職和好奇心, 很想見識一下這位個性鮮明的企業家.
未曾想, 采, 寫均頗費周折. 作為統領數千人馬的上市企業集團的領導, 孫董同深圳眾多企業家一樣, 常年飛來飛去, 確實挺忙;更主要的是, 他思維十分活躍, 聽他聊得海闊天空, 不知不覺思維被他牽著走了. 回到案頭一想: 偏題了!
為完成此番採訪, 僅前往大富科技位於寶安區沙井街道的公司總部就去了三趟, 在公司位於福田的辦公室面對面認真 '聽講' 又是大半天……多次接觸後, 孫尚傳給我的印象是, 他真不像個理工科出身的企業家. 若僅是一面之交, 對這位喜歡站起身用記號筆在白板上寫寫畫畫的人, 你定然覺得他是位精熟於傳統國學, 滿腦子聖賢哲思的健談者, 應是一位大學文史教授, 或是一位國學大咖.
孫尚傳的思考範疇, 超越了一名企業家的視域. 他做的是高端智能製造, 想的卻是國家教育部長或衛生部長應想的事. 譬如說, 他希望通過共用智聯網服務, 實現有創無類, 有教無類, 有醫無類, 最終實現為天地立道心(立宇宙之心), 為生民立天命(立回歸賢聖至真之天命), 為往聖繼絕學(翻隱為顯, 融會貫通, 萬法歸一), 為萬世開太平(實現人類最高理想)……
在初稿裡, 當然很有故事. 比如, 他早年同德國公司合作, 後來差點被傲慢的德國人掃地出門, 經過鬥智鬥勇最終反敗為勝;比如, 當年為了成為蘋果公司的供應商, 在對方提供樣品三選一時, 他傻傻地挑了技術含量最高, 難度最大, 最容易被挑刺的一款來做, 結果如願以償;比如國外生產的射頻濾波器曾以天價賣給中國企業, 大富科技後來居上, 質量更好, 價格卻是 '從天上落到地下' , 最終一統天下, 成為射頻濾波器供應商全球之冠的故事等等.
孫董說, 這是企業成長該做的事, 沒什麼可值得誇耀的. 尊重其意, 割愛成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