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說起大公司的高管, 我們可能下意識就會想到穿3件套西裝革履的人. 不過索尼公司總裁兼首席執行官平井一夫則顛覆了這種刻板印象. 不僅是指在辦公室的普通牛仔褲加運動鞋的日常穿搭, 以日本標準衡量, 平井完全是一個 '異類' , 這其實都和他早年的國際化經曆相關.
在平井一夫的領導下, 索尼於10月31日宣布, 預計到3月份結束的本財年將取得創紀錄的營業利潤. 這將是索尼20年來首次再創利潤紀錄. 從2012年平井一夫執掌索尼公司開始, 索尼已成功重塑了從電子產品到金融服務的廣泛業務運營中創造盈利的均衡商業模式.
他高大英俊, 始終面帶微笑, 很友好, 在工作中也從不大嗓門. 然而這一切背後, 卻是他兒時和學生時代的一些艱難經曆.
這一切開始於他在日本讀小學一年級的春季學期. 他的父親是一位銀行家, 那時被調到美國, 於是全家就搬到了紐約皇后區. 在那裡的一個住宅區安頓下來後, 他到當地的一所公立學校念書. 上學的第一天, 在父母送他離開後, 一個完全不會英語的日本小男孩被獨自留在教室, 他回憶時表示, 感到了難以名狀的孤獨.
他說, 一般人或許不會相信, 但他在學校時, 脖子上真的就掛著用英語和日語寫的三張卡片, 用來告訴老師 '我生病了' , '我想去洗手間' 和 '請立即給我父母打電話' .
永遠的少數派
平井和同住一個小區, 年齡相仿的兩個孩子成為了朋友. 他的母親經常邀請這兩個孩子到他家玩耍, 做日式速食拉麵給他們吃, 平井解釋說, 母親這樣做是為了幫助他交朋友. 平井和他的朋友一起過萬聖節和感恩節, 等到了小學二年級, 他的同學就已經完全接受他了.
隨著慢慢適應了美國學校的模式, 他開始忘記如何在日本學校生活. 所以當回到東京讀四年級時, 他感到有些不適應. 那時像他一樣的海歸併不如現在這般常見, 又或許對這個高大, 操著接近母語水平英語的美國化同學, 其他的學生都很不知所措. 他非常努力地去融入. 但就在他重新適應後, 卻要去到另一個國家.
在經曆了一個鞦韆般搖擺不定的童年, 輾轉於日本和海外後, 平井最終在東京的國際基督教大學(下稱ICU)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從東京的美國學校畢業後, 他本可以選擇去美國讀大學. 但他覺得, 畢竟自己是日本人, 暫時還是想定居日本.
與其他日本大學相比, ICU裏海歸更多. 儘管如此, 他們還是屬於少數派. 像平井一樣, 在去ICU前有過海外生活經曆, 會說流利英文的日本學生, 當時被稱作 'hen-Japa' (hen 日文意為 '邊緣' ), 就是 '奇怪的日本人' , 相對應的, 另一部分從普通日本學校體制出來的就是 'jun-Japa' (jun 日文意為 '純' ), 就是 '純日本人' . 無論是 'hen-Japa' 還是 'jun-Japa' , 他們在學校都有自己的團體, 偶爾也會互相交流.
在那些日子裡, ICU是日本少數的幾個多元化的地方之一, 包容性讓它接受' hen-Japa' 學生. 平井說他沒有經曆過身份危機, 因為他有些 '遲鈍' . 在ICU過了一兩年之後, 他終於下定決心要以日本人的身份生活. 他說, 那是他生命中的一個轉折點.
他的大學生活也不平凡. 他靠著翻譯工作和教授英語賺了不少錢, 在那時的收入幾乎是剛畢業在日本工作的大學生的兩倍. 他經常開著二手馬自達RX-7跑車兜風, 在學生舞會上, 他和稍年長的朋友Jon Kabira一起做DJ, 這位友人現在是日本電視和廣播名人. 平井還記得曾向他的 'jun-Japa' 朋友炫耀對複雜日文漢字的了解(kanji, 用日文書寫的漢字). 其實他是從為 'hen-Japa' 學生開設的特殊補習班上習得的.
作為 'hen-Japa' 某種程度上很像是少數民族, 和主流社會有著顯而易見的巨大的文化鴻溝. 儘管他們會感覺到和大多數人格格不入, 但是並不會為了同一化而壓抑自己, 也不會斷然拒絕和他們不同的觀點. 他們承認差異, 並接受多樣性. 這也成為了平井的生活方式.
非傳統的形象
從ICU畢業後, 平井加入了東京的CBS /Sony唱片公司. 他為索尼集團下的不同公司效力, 其中包括索尼電腦娛樂公司, 並於2012年成為索尼集團的負責人.
索尼以自由而開放的公司文化著稱, 但它實際上是一個多層次的組織. 平井一夫涉獵的音樂和視頻遊戲業務相對較新, 而視聽設備, 如電視和攝錄機, 在集團中曆史久遠, 被認為是公司的 '門面' .
這兩個業務在文化上也大有不同. 有一次, 平井參觀了位於東京品川區的 '傳統' 業務辦公室. 那些和他見面的高層都身著公司套裝, 看起來像淺棕色的馬甲. 而平井還如往常一樣, 穿著隨意. 對雙方來說, 另一方看起來都很另類.
索尼的員工曾經主要由 'jun-Japa' 員工組成, 但隨著公司面臨日益增加的全球化壓力, 平井扮演了更加重要的角色. 最後, 他被時任董事長霍華德·斯金格任命為首席執行官. 儘管許多 'hen-Japa' 畢業生在外企擔任要職, 但平井可能是第一個成為日本主要公司領袖的人. 該公司已經產生過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主要商業遊說團體, 也稱Keidanren)的副主席.
在擺脫笨拙的傳統束縛後, 平井開始在電視和筆記型電腦業務上大刀闊斧. 當他獲任首席執行官時, 索尼曾一度虧損, 而現在索尼的利潤大幅增長, 幾乎達到曆史最高水平. 他發起了一場內部創新業務比拼, 來尋求員工的新想法, 這促成了智能手錶和攜帶型香氛的產生. 平井希望通過這些所有努力重振索尼精神, 並由擁有打破傳統想法的員工提供支援.
鑒於平井僅僅56歲, 現在考慮退休也許為時過早. 然而, 在被問及退休後的計劃時, 平井表示, 他的目標很可能是參與到諸如全球經濟論壇這樣的全球倡議中, 去提高日本的國際形象, 而不是專註於國內活動. 而索尼聯合創始人盛田昭夫曾在退休後積極投身日本工業, 包括擔任Keidanren的副主席, 和他不同的是, 平井一夫則似乎決定要堅持以 'hen-Japa' 方式度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