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一場發布會, 這是一場科技搖滾音樂會. 而馬斯克就像是一位超級搖滾明星, 展示著華麗炫目的新品, 像是佈道的先知一般, 享受著全場粉絲山呼海嘯般的膜拜. 你想到了誰? 對, 只能是喬布斯.
加州時間11月16日晚間, 洛杉磯霍桑機場, 特斯拉Semi電動卡車發布會. 這不是我第一次來到這裡, 2014年我曾經在這裡參加過特斯拉Model S P85D的發布會. 實際上, 這個私人小機場是特斯拉最愛的新品發布場地, 機場跑道可以直接展示新車的加速性能, 也可以用於試乘. 另外一個原因是, 機場旁邊就是馬斯克的另一家公司Space X.
馬斯克的豪宅就在洛杉磯比弗利山莊西北側. 每個星期, 他都會在洛杉磯和矽谷, 在Space X和特斯拉之間來回奔波. 當然, 一個改變世界的億萬富翁, 必然是坐私人飛機的. 到了矽谷, 馬斯克一般直接睡在特斯拉工廠的辦公室, 偶爾也去好基友穀歌聯合創始人佩奇家蹭住.
特斯拉要發電動卡車, 早已不是秘密. 最近幾個月, 極善營銷的馬斯克就一直在社交媒體上, 為這款新電動卡車造勢預熱, 吊足了大眾的胃口. 他甚至在Twitter上這樣寫道, '這輛卡車可以變身機器人, 和外星人作戰, 還能做拿鐵咖啡……特斯拉的新品會讓你超乎想象, 進入異度空間 (Blow your mind clear out of your skull, 直譯為讓你大腦爆炸. ) '
現場播放著分貝極高的搖滾樂, 我甚至可以感覺到腳下的臨時看台在震動. 媒體席設在了發布會的右側的角落, 只有兩排站席的小看台. 由於前排已經擠滿了美國媒體, 他們架著攝像機進行現場直播. 我只能站在一個身材不算高大的同行後面, 可以從他的肩頭看到舞台.
其實馬斯克並不算是一個演講高手. 他有一點點的口吃, 發音不算清楚, 說話有點磕磕絆絆. 但這完全不影響他在加州的超高人氣和無人可及的魅力. 作為一個連續打造PayPal, 特斯拉, Space X, 改變了數個領域的成功創業者, 馬斯克的魅力來自於他的過往的輝煌成就和不斷推出的明星產品. 有過往的成功經曆, 他的誇張營銷才有人願意相信和期待.
特斯拉的新品發布, 從來都是靠華麗逆天的數據和簡潔優雅的設計取勝. 此次發布的新電動卡車Semi也不例外. 0到60英裡 (約合96.6公裡) 時速加速5秒, 最大續航500英裡 (約合804公裡) , 負載80000磅 (約合36.3噸) , 使用超級充電, 半小時充電可跑400英裡.
如果回顧特斯拉的幾次發布會, 可以發現一個有趣的細節. 每次發布會之前, 都會有內幕人士向媒體爆料特斯拉新品的性能參數, 給外界一個不錯但不算誇張的心理預期. 但是, 真正發布會時公布的具體參數, 都會遠遠高於之前的爆料, 給現場觀眾和媒體一種意外的驚喜. 以此次Semi舉例, 發布會之前媒體爆料續航只有300英裡, 但實際公布的續航卻是500英裡.
在掌控大眾和媒體心理, 為新品發布造勢預熱, 讓現場觀眾如癡如醉方面, 馬斯克絕對是當世頂尖高手, 只能讓人想到曾經的喬布斯和蘋果. 這是一種天賦, 更是一種實力的體現. 無論是一臉純真, 人畜無害的紮克伯格, 還是一臉矜持, 偶爾傲嬌的庫克, 在調節發布會氣氛方面都遠遠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馬斯克和喬布斯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 都是投入專註的產品經理, 都帶來了領先行業, 設計優雅的產品, 都改變了他們所在的數個行業; 而且都脾氣暴躁, 缺乏耐心, 善於施壓逼出員工的最大潛能, 還能自帶扭曲立場. 或許是都心高氣傲的原因, 這兩人之間也不太來電.
眾所周知, 馬斯克看不上蘋果, 甚至把蘋果稱之為 '特斯拉平庸員工的跳槽去處' . 馬斯克也很忌諱別人將他與喬布斯相提並論, 因為他不想做喬布斯二代. 他近日公開表示, 如果自己臨死前穿著黑色套頭衫 (喬布斯經典穿著) 的話, 一定會用最後一口氣脫下衣服仍得遠遠的. 潛台詞是, 自己絕不會做喬布斯二世, 因為他是馬斯克一世.
參加過幾次特斯拉發布會, 就領略過幾次現場的狂熱氛圍. 特斯拉就像是當年的蘋果, 對死忠粉絲來說, 是一種代表著未來的宗教. 馬斯克在舞台上的一舉一動, 一顰一笑, 都能吸引台下嗷嗷的歡呼. 借用一句台詞, '光一個背影往那一杵, 就能吸引粉絲無數' .
是這樣的, 在粉絲們的心中, 特斯拉就是無堅不摧的新勢力, 毫不留情地摧毀落後守舊的行業現有對手. 和喬布斯一樣, 馬斯克在發布會上也喜歡嘲諷傳統車企, 列出新車的誇張參數直接碾壓傳統對手. 他在台上淡然一笑, 而台下的觀眾則滿堂大笑.
在發布會之前, 我在Twitter上看到一位特斯拉網紅粉絲的真情吐露, 或許可以解釋這些粉絲的狂熱情緒. '明天終於可以看到特斯拉Semi電動卡車, 我有一種毫無來由的激動. 雖然我永遠不會去開, 雖然我永遠不會去買, 但我就是喜歡看到整個行業被徹底摧毀的場景. ' 這條Twitter被轉發了1600多次, 獲得了1萬5千多個贊.
這種期待圍觀偶像改變世界的粉絲心情, 我是理解的. 因為我採訪過提前一周在紐約蘋果店外排隊, 風餐露宿就為了第一時間買到iPhone的死忠果粉; 我也在微博上見證過羅永浩老師的鎚子粉絲們的熱情, '你只管認真, 我們幫你贏' . 可惜現在蘋果店外也沒多少人提前排隊了, 也許是電商網購太方便了吧. 好在鎚子銷量終於起來了, 不容易.
話說回來, 這場發布會, 馬斯克是憋著一口氣的. 因為最近他和特斯拉都承受著不小的壓力. Model 3的產能令人著急, 第三季度才生產了260輛, 遠遠低於原計劃的1600輛, 要到明年3月底才能達到每周5000輛的產能, 還直接拖累了Model S和Model X的交付計劃. 第三季度特斯拉巨虧6.7億美元, 股價持續下滑. 原本就認為特斯拉股價虛高的空頭們乘虛而入, 把特斯拉股價從9月份的385美元一直下拉到目前的310美元左右, 兩個月市值縮水了四分之一.
這種狀況怎能不讓人著急上火, 還是從來懶得掩飾自己脾氣的馬斯克. 他直接大罵那些做空特斯拉股價的空頭在捏造負面謠言, 都是等著看特斯拉滅亡的蠢貨, 特斯拉還不如進行私有化. 當然, 單單失態開罵只是莽漢粗人. 要打擊這些吸血的空頭們, 最直接的手段就是發布炫酷的新品, 用利好消息提振人氣和信心, 一舉抬高股價讓空頭們爆倉, 血本無歸.
發布會上的馬斯克顯得輕鬆, 他的新品又一次令人信服, 就像是來自未來的產品和技術, 讓現場觀眾看到他們習以為常的行業和產品是如此的過時陳舊, 看到又一個行業被無情摧毀的前景. 而觀眾的崇拜和頂禮, 則是對馬斯克和特斯拉的最好褒獎和肯定.
你以為發布會這就結束了嗎? 馬斯克就此滿足和解氣了嗎? 太天真了. 馬斯克和喬布斯一樣, 也喜歡One More Thing, 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扔出一枚真正的彩蛋, 還是萬噸當量的核彈.
馬斯克在前面握手, 後面突然又開來了一輛卡車. 正當全場觀眾疑惑不解的時候, 這輛卡車倒著停在了發布會中間. 車廂門緩緩開啟, 裡面是耀眼的強光和彌散的乾冰. 一輛流線的紅色敞篷超跑從中駛去, 全場燈光再度亮起, 馬斯克也重新走回舞台.
超跑啊! 全場的觀眾已經近乎失語, 只聽到啊啊啊啊的喊聲. 這是特斯拉第一款量產車車Roadster的二代! 從2008年交付到2012年停產, 雖然Roadster只賣出了2200多輛, 但對特斯拉的粉絲來說, 這就像是一個精神圖騰. 因為電動超跑Roadster, 正是當初打造特斯拉的初心所在.
雖然電動超跑的初心並不是來自馬斯克, 而是特斯拉的聯合創始人馬丁·埃伯哈德 (Martin Eberhard) , 但是馬斯克同樣是超級跑車的狂熱愛好者, 也是他最初投資特斯拉的重要原因. 只是投了太多資金, 當了董事會主席之後, 看著特斯拉陷入財務危機的時候, 干著急的馬斯克一腳踹了創始人, 決定擼起袖子自己幹, 從而帶領特斯拉走過破產邊緣, 一路打造出目前的美國市值排名第二的車企.
18年前, 馬斯克在矽谷成功之後, 花了百萬美元給自己買了一部邁凱輪跑車F1. 我在一部紀錄片中看到, 當邁凱輪跑車交付上門的時候, 年輕青澀的馬斯克興奮得像一個小孩, 那時候他還有一點謝頂. 但隨著特斯拉, Space X的大獲成功, 馬斯克的事業和聲望走向巔峰, 他的頭髮也重現生機.
馬斯克在台前介紹Roadster二代的加速性能, 這輛紅色亮騷的跑車就在舞台後面的機場跑道上展示. 一腳油門, 不對, 是一腳加速踏板, Roadster二代從右向左像火箭一樣飆過觀眾的視野,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幾百位聽眾.
更殘暴的還在後頭. 0到100英裡 (160公裡) 時速加速只需4.2秒. 400米直線加速8.9秒. 最高時速超過250英裡 (400公裡) , 高速公路續航620英裡 (992公裡) . 新Roadster裝載了三個電機, 200千瓦時電池組, 最大扭矩1萬牛米. 1萬牛米. . . 我認認真真前後看了三次, 就為了確認這個10000牛米扭矩的數據, 真的沒有數錯零. 要知道, 保時捷911的扭矩只有460, 而其他電動超跑的扭矩最多也只有700多.
瘋了, 都瘋了. 我覺得全場都已經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 就像是看見了神一樣. 或許大家也找不到什麼更好的詞來形容自己的驚愕, 只能扶著已經脫落的下巴, 下意識地發出含糊不清的感歎. 還好這款超跑2020年才上市, 粉絲們還有時間做好購買準備. 上面提到的那位網紅粉絲馬上在Twitter上再次感歎, '2020年上市. 耶, 我要它, 百分之一百. 現在開始等待' .
Roadster二代介紹完之後, 這回發布會真的要結束了. 兩輛電動卡車Semi和這輛超跑Roadster二代都開進了舞台中間, 像是演員謝幕一般正對著觀眾. 馬斯克再次走向前, 和前排的幸運粉絲一一擊掌. 當他離開發布會的時候, 觀眾們像是被按了遙控器一樣蜂擁向前, 瞬間就把那輛紅色Roadster二代圍得水泄不通.
不知道為什麼, 突然想到同樣在洛杉磯的老賈, 心裡有一點感傷, 法樂第的總部距離特斯拉的發布會地址只有15分鐘的車程. 不知道老賈是不是也在關注特斯拉的發布會. 年初發布的FF 91性能已經被Roadster二代無情秒殺, 兩者還是相近的價格 (20萬美元起售) . 現在法樂第的加州工廠還是空空如也, 等待著不知道何時完成的融資, 老賈已經為此忙碌了四個多月. FF91說是計劃2018年上市, 但誰知道呢. 沒準還是2020年上市的Roadster二代先交車.
發布會結束之後, 我走出場地到路邊抽煙. 一位福克斯電視台財經頻道的女編導走過來, 要了一根煙, 我們順便聊了幾句. 她告訴我, 自己非常支援新能源出行, 因此第一時間預定了Model 3. '但我的雷克薩斯IS250老是漏油, 著急著換新車, 馬斯克到底什麼時候能把車給我啊. '
正說著, 一隻浣熊大搖大擺從我身邊走過, 嚇了我一跳. 看了下手錶, 已經是午夜12點15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