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经济在昭和时代实现了前所未有的高速增长, 但进入平成时代(1989年至今)后却一直停滞不前. 最能鲜明体现出两个时代落差的就是一度席卷全球的日本家电产业的衰落, 以及曾经的 '家电霸主' 松下迷茫的30年.
'现在给您插管, 请忍耐一下' , 听到主治医生的话, 极度衰弱的老人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费力地说道: '不不, 应该是我拜托您才是' . 这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这位老人就是仅凭一代的努力就建立起家电帝国松下集团, 被赞誉为 '经营之神' 的松下幸之助. 几天之后, 他走完了94年的生命历程.
松下幸之助逝世于1989年4月27日, 距离年初昭和天皇逝世, 日本年号改为平成刚刚过去没有多久. 在5月举行的葬礼上, 美国时任总统布什和日本时任首相竹下登也发来悼辞. 松下当时的社长谷井昭雄动员全体员工说: '只要在实践中谨记(创始人留下的)经营基本方针, 我们公司就会一直繁荣下去' .
不过, 很难说这句话真的实现了. 伟大的创始人之死仿佛是一个信号, 在昭和时代迅速成长起来的松下进入平成后开始陷入困境.
松下再也没有制造出席卷全球的畅销商品, 竞争力落后于以韩国三星电子为首的其他亚洲企业. 显示主业盈利情况的营业利润的史上最高纪录一直是VHS磁带录像机热销的1984年度创下的5757亿日元, 30多年来始终未能刷新. 日本经济被形容为 '失去的20年' , 而松下正是其缩影.
那么, 影响松下增长的绊脚石是什么?尽管存在日元升值等环境变化, 但并不是根本原因.
机电产业近30年来的变迁机电产业近30年来的变迁
2000年就任松下社长, 大刀阔斧进行改革的中村邦夫顾问说: '当社长以前, 我在美国工作时, 微软推出了Windows 95. 我至今无法忘记当时的冲击' .
对松下来说, 可以称之为公司门面的商品始终是电视. 电视被摆放在客厅的中心位置, 摄像机等其他家电也要与电视连接后才能发挥作用.
这种 '电视当主角' 模拟技术的黄金时代即将结束, 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数字技术将引领世界. 在接触到配备 'Windows 95' 的个人电脑和刚刚开始普及的互联网后, 中村产生了这样的直觉.
然而, 松下大阪总部对此却毫不重视. 松下的精力都耗在与国内对手的竞争上, 对外部变化反应很迟钝.
另外, 在单品家电领域成长起来的松下对数字技术和网络技术知之甚少, 中村回顾说: '坦白地讲, 完全不具备与美国大型IT企业竞争的能力' .
也是在这一时期, 索尼时任社长出井伸之提出 '互联网是陨石' 的说法. 就像称霸地球的恐龙因巨型陨石撞击地球导致的气候变化而灭亡, 无法适应网络这一新环境的企业也将走向衰落.
遗憾的是这个 '预言' 应验了, 曾经称霸全球的日本电子产业的竞争力衰退了. 后来的便携音乐播放器, 智能手机以及当前备受关注的智能音箱等21世纪的畅销商品, 无一不以数字技术和网络连接为核心, 日本企业的存在感一直很弱.
不光是产品, 零部件业务也受到了影响. 日本的半导体产业在电视和磁带录像机等日本家电的鼎盛时期大幅增长, 但随着电脑时代的到来, 主导权掌握在了美国英特尔等企业的手里.
哈佛大学教授克里斯坦森把这种彻底颠覆既有产业秩序的技术创新命名为 '颠覆性创新(Disruptive Innovation)' , 互联网正是近年来最大的破坏性创新, 日本的机电产业没能成为 '破坏方' , 而是安于做 '被破坏方' .
经过经济高速发展时期, 日本民用电子设备的国内产值突破1万亿日元, 之后也持续增长, 在1985年达到4.7615万亿日元. 但是, 随着依靠廉价劳动力进行大量生产的中国机电企业等的存在感增强, 日本的产值逐渐减少. 与此同时, 日本电子产业进行了行业重组. 2009年, 松下将三洋电机收为子公司, 形成了大型机电企业. 此外, 外部资本迅速进入日本, 包括2016年台湾鸿海精密工业收购夏普, 美的集团收购东芝的白色家电业务等.
经营顾问, 松下外部董事富山和彦表示: '日本的机电产业现在终于进入了承认 '战败' 的阶段' . 三洋电机不复存在, 夏普进入台湾资本旗下, 东芝事实上在解体. 2018年迎来创业100周年的松下也缩小了电视等业务, 致力于车载蓄电池等新领域. 松下能否构筑足以支撑下个世纪的 '后家电' 时代的业务模式?挑战仍将继续.